去看翟向陽畫展那天早上,正好周念刷到沈嶠青作為新人男演員被公開的新聞。

就算是當年看過沈嶠青的報道的人，甚至是他們的老同學，估計都很難將臺上冷若冰霜又玉馬金堂的男人聯系到一起,周念算是見識到了什麽是明星妝造。

不由地嘖嘖撐起。

聶巍路過瞥到一眼，停下來看,連聶巍都露出了困惑的神色，半信半疑地說：“……秦崇？”

“這不會是沈嶠青吧？”

周念哈哈大笑起來：“你都認不出來嗎？”

聶巍被他笑得很無語：“這給誰誰能認出來啊？”

見周念換衣服，聶巍問：“你又出門啊？去哪啊？沈嶠青不是在發布會上嗎？”

周念潦草的說：“翟向陽讓我去看他的畫展。”

聶巍對他更無語了：“你都翻過車了，還要繼續翻啊？”

周念整理著自己的衣領：“沒有翻。只是作為朋友,正大光明地去給他捧場而已。”

雖然想到翟向陽畫了幾十幅自己,周念就覺得毛毛的,他準備親自現場去勸說翟向陽兩句,讓翟向陽別畫他了，不勸不行。

本來翟向陽是邀請了他跟沈嶠青一起，並表示到時候自己不出現,請他們盡情地看畫。

不過不湊巧,沈嶠青來不了,正是因為上面所說的工作原因，倒不是為了特意避開翟向陽。

馬上就是寒假了，天氣已經完全冷下來了,周念穿了件白色高領的細線針織毛衣,外面搭了身比較修身款式的黑色羊絨大衣,下面隨便配的牛仔褲跟高幫靴子。

打扮得隨意,但是很有型。

他沒噴香水,但是所到之處都會留下一股淡淡的omega香氣。

很快就有人發現他這是這次比賽一等獎畫作裏的模特,便總有人向他投以窺視的目光,好奇他是誰。

周念逛了一圈,他發現了，他對藝術這些東西，確實沒有興趣。

就跟以前大哥非讓他學彈鋼琴一樣，大哥還讓他學過繪畫，他是真沒學出什麽名堂。明明他媽媽也是個美術生，他怎麽一點天分都沒有呢？

他看著翟向陽獲獎的那幅畫，沒看出有多特別。

畫裏的人好像是他，又好像不是他，這人看上去比他自己認為的要更英俊溫柔，每一個筆觸都很用心。

當他看著他，畫中的“周念”像是也在看他。

有一種讓他覺得詭異的感覺。

這時，周念聽見了接近的腳步聲，福至心靈般轉頭一看，果然，是翟向陽。

但奇怪的是，在翟向陽接近之前，他沒聞到翟向陽的信息素的氣味。

而翟向陽看上去也好像跟以前有點不一樣了。

周念隱隱約約地想到了什麽，不由地臉色嚴肅起來。

翟向陽的臉色卻很好，面色紅潤，神采奕奕，如同甩開了什麽沈重的包袱，他一見周念，臉上就揚起個笑，若無其事地問：“沈嶠青沒來嗎？”

周念說：“沒……他有工作，實在是走不開。”

周念的目光移動了一下，很想看看翟向陽脖子後面的腺體位置，大抵是察覺到周念的眼角在抽出，翟向陽很是大方地主動向周念展示了自己的後頸：“你是要看這裏嗎？”

周念看到一塊紗布貼在上面：“……”

這意味著什麽已經不言而喻了。

周念心情覆雜。

翟向陽笑著，一臉輕松地說：“我把腺體摘除啦。是經過我爸媽同意的。他們也覺得我很痛苦，我幾乎不需要說服他們，他們答應給我簽同意書。”

周念點點頭。

“我在網上看到，在生長發育期早點摘除掉腺體以後，對身體變化也會有一定影響，說不定我還能再長高一些。”翟向陽很樂觀地說，“手術做得很快，也不疼。”

這些周念都知道，他當年仔細地調查過，但他最後選擇接受自己是omega的身份，沒有做這個手術。

翟向陽看他的臉上還是陰雲密布，問：“你是不高興嗎？”

“沒。”周念答，“對你來說，假如這是個好的決定。那我也支持你。”

翟向陽笑了笑，突然說：“因為，你不跟沈嶠青分手的話，我可能永遠都不方便去見你。現在可方便多了。”

周念眼皮跳了一下：“……你又說這些。”

周念已經開始感到困擾，他在心底念了一句阿彌陀佛，想，臨出門前聶巍罵他的話也沒完全罵錯。

“我知道你不愛聽。哈哈。”翟向陽惡作劇似的對他眨了眨眼睛，“不過這大概是最有一次說了。你不用抱什麽心理負擔啦。你是沒遇見過天命alpha，假如哪一天你遇見了，我覺得你一定也會跟我一樣選擇。”

周念想到當時翟向陽跟沈嶠青的樣子，就心有餘悸。

但天命這玩意兒就是個都市傳說，本來alpha跟omega的人數就少，基本上來說一輩子都不可能遇見。

就是他在警察局見習時跟見多識廣的老警察打聽，人幹了幾十年，聽說過的天命案例也就一只手能數過來。

周念覺得基本上不用擔心。

“我覺得我遇見了你以後盡是好事，真的，周念。”翟向陽由衷地說，“你看，我用你畫畫也拿獎了。謝謝你沒因為我私下畫你而生氣。”

“我想了好久，還是決定出國留學。這一次就是想跟你，還有沈嶠青告別一下，沒想到他沒有來。不對，我其實有想過他不回來，他肯定不會待見我。”

翟向陽說著，揉了揉鼻子，說：“不過無所謂，反正我也不喜歡他。”

周念忍不住笑了，感覺今天是重新認識了翟向陽：“你後來又想通了打算去留學嗎？”

翟向陽深深地看著他，說：“對啊，我想來想去，我覺得事業是比愛情重要。也不知道是不是割了腺體以後，缺乏了omega信息素幹擾我，一下子讓我的腦袋清醒了不少。”

“況且，我感覺留在國內的話，比舔狗我比不過沈嶠青啊。我要把自己變得更優秀，功成名就了，再回來見你。”

周念：“……行。祝你成功。”

翟向陽還說：“等我傷好了，我要在傷口上自己設計一個圖案紋在上面。”

“你可別忘了我。”

“等我出國以後我還能給你發消息，給你寫信嗎？我會努力畫畫的，我想到時候讓你看看我的學習成果。”

周念伸出手，說：“作為朋友的話，當然可以。”

翟向陽的眸光還是黯淡了下：“嗯，作為朋友……”但他勻了勻呼吸，很快打起精神，同周念笑著說：“來，我帶你到處看看吧。你看不懂吧？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些畫。”

周念無甚興趣，不過翟向陽的口才確實很不錯，也沒給他說什麽技術方面的內容，而是說了一些小故事，聽著也算頗有意思。

翟向陽全程都在笑，陽光開朗，比之前每次一見周念就淚盈於睫、柔柔弱弱的模樣要順眼多了。周念想，或許本來翟向陽就是這個性格，反而是在他面前是不太尋常。

臨別時。

翟向陽送他到校門口，依依不舍，說要走了，結果一路跟到他要上車，才站在車邊，突然紅了眼眶。

雖然翟向陽摘了腺體，但周念對他的印象還是小omega，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
翟向陽帶著哭腔，吸了吸鼻子，說：“我唯一後悔的就是以後再也聞不到你的信息素了。”

周念：“……”

“對不起。”

想了想，又說：“對不起。”

除了對不起，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
翟向陽沒讓眼淚掉下來，看著他，問：“要是我先遇見你，要是我也是個alpha，你可不可能喜歡我啊？”

周念不接受這個假設，哼笑了一下：“你傻了嗎？要是你不是omega，打從一開始我們就不會遇見，你不會被我救，那就談不上會喜歡上我。”

翟向陽擔憂地說：“周念，沈嶠青不是你的天命alpha，要是有一天，你遇見你的天命alpha，你打算怎麽辦呢？”

周念不放在心上地說：“到時候再說吧，現在就不操心了。”

翟向陽說：“希望你一輩子不要遇見。”

興許是出於好意。

但周念心裏卻咯噔了一下，他想，他也希望不要遇見。

周念上了車。

他從後視鏡看了一眼，翟向陽一直站在路邊。

他對翟向陽是真沒有私情，跟alpha、omega什麽的沒關系，不喜歡就是不喜歡。

從小到大他身邊的桃花多了去了，跟他告白、被他甩掉的人能排一整條街，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這樣子是有些造孽。

成年以後遇見的桃花，跟小時候的過家家酒式的喜歡可不是一回事啊。

周念看著後視鏡裏翟向陽的身影漸漸縮小，直至消失不見。

他想，以後不知道還會不會遇見爛桃花，也不知道真的走上職場以後，他是不是還能像現在這樣一如既往地對沈嶠青保持興趣。

盡管他現在還是挺喜歡沈嶠青的，但人真的能一輩子都只喜歡另一個人嗎？

他可不敢信誓旦旦地保證。

他是到了法定結婚年紀，也不是不能跟沈嶠青結婚。可真的要這麽早結婚嗎？

還是不了。

姑且，就這樣混下去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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